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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清冷的月光透过高处的小窗投射进来，她斜斜的依着冰冷的板壁，发髻松散。扬着头，向着那月光，白皙细长的脖颈弯成优雅的弧度，清辉映衬下，灰白色的小袖仿佛是笼罩了一层荧光，恍惚间，让人觉得这个女子就要羽化成为了曲颈的天鹅。
我默默的站在栏外，身边是掌灯的芥子，看着这样的她，我有说不清的陌生和几丝莫名的亲近。我真的无法相信这个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自己私通罪行的女子，就是薰夫人身边那个圆滑事故把弄着奥中权柄长达数年的无香夫人。是爱情吗？那可以让她如飞蛾扑火般的义无反顾的力量，我不知道，也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了吧！
“无香夫人！ ”
她循声转过头来，看见是我，嘴角不经意的浮起一丝冷笑，本来安和的光晕隐去，冷然的敌意升腾起来。她略略整了整衣衫， “ 盛 夫人，可是来看我落魄的窘境的吗？ ” 在这般的境地还可以如此从容的自嘲，不愧是无香夫人啊！
我苦笑的低头，“夫人也把阿盛看的太不堪了 …” 听到我这样的言语，她倒是有些意外，用糅合着迷惑和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 那你深夜至此，又是何用意呢！ ” 我看着她瘦削的脸庞因为没有化妆而苍白的几近透明，心里又密密的生出一层同情来， “ 是 凌小路 夫人叫我来劝你，夫人她极力疏通，只要你说是被迫而非出于自愿，就能保得性命。 ” 她听完我的话，一下子就笑起来，她的笑容里是那么的决绝， “ 你当我还珍惜这条命么？ ” 我被问的一愣，是啊！倘若她没有把生死置之度外，身为御年寄的她又怎么会毫不辩解的就承认自己的私情。这是死罪，可是如今的我却不想让她就这样去死。 “ 那你就一点也不为薰夫人着想吗？ ” 这次换了她愣住，一种夹杂着悲哀，内疚，抱歉的表情出现在无香夫人的脸上。 “ 你可知道，薰夫人为了帮你向将军求情，惹怒了公方？ ” 她吃惊的抬起头望着我，愕然，想来这个消息还未曾传到她的耳里。 “ 怎么会 … 夫人 …” 过了半晌，她才能这样喃喃的出声。 “ 如今你这样做，不单关系到你自己，还关系到薰夫人和松太郎大人和夕叶姬小姐的未来。 ” 我的声音变得严肃，无香夫人的面色则越来越黯然，到后来晶莹的泪水开始一滴滴的落下。我静默的立在那里，空气里只有她啜泣的声音。
许久，她方停止饮泣，“ 无香只怕此生无法报答夫人了，唯有来生结草相报了。 ” 她声音极低，然而还是被我听见。没想到，连如此也无法改变她的死志。等她再抬起头来看我，神色又恢复平静， “盛夫人，能在此时前来探望无香，无香也很感念。对 于凌小路 夫人的美意，无香唯有恭谢了。 ”我闻言叹息。“ 不过，无香有一事疑惑，望 盛夫人看在无香已不久人世的面上，以实相告。 ”
“ 夫人请问，阿盛必以知相告。 ”
“ 我很好奇，就算深夜来探，乃是受 凌小路 夫人之托。但是，身为御台所身边的人， 盛 夫人为什么突然担忧起薰夫人来了？我们夫人的失势，不是你们一直所盼望的么？还是 盛 夫人此番的作为另有什么深意呢！ ”
听得这番言语，心中又暗暗惊叹，不愧是无香夫人啊！此般时节还是如此的心思缜密，可是要我如何回答你呢！这一瞬，心里千百个念头转过，终于还是答出这样的话来： “ 最近侍奉公方的紫菀夫人，听说是怀有身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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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我的目光落在裹住桂华子娇小身躯的色打褂上，那是一件苏芳色藤纹的衣衫，层层的紫色晕开，我眼前模糊仿佛看见了仲春京都烂漫盛开的紫藤花。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桂华子还坐在三条宅邸的钓殿旁偷看参加赏花会的公卿。身着海棠紫五重衣的她在收到插着藤花情书时娇怯的笑颜，美好的犹如拂面不寒的春风，而现在，就是在微弱灯烛浓重的阴影里，她的消瘦和憔悴也无处隐藏。从一个公家娇宠纯真的女公子蜕变成一个武家尊贵幽怨的御台所也不过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薰女公子：呜呜，没办法，这就是人生啊！！]
“ 如此说来，无香她是心意已决了！ ” 桂华子的声音轻的犹如雪花坠地。
“ 是，看来薰夫人那边，这个人情我们是讨不到了。不过，无香的伏罪对 于薰 夫人来说必定是很大的打击。对于御台所夫人也未尝不是好事。 ”
“ 只是 … 那位新近得宠的紫菀，看来要我们亲自打理了。 ” 我的声音里恐怕多少带了一些惋惜的味道，毕竟原本计划利用无香之事联合薰夫人打压新宠的计划是落空了。
“ 其实，即便我们不提醒，薰夫人也不会忘了多多‘ 关照 '这位紫菀夫人吧！毕竟，她腹中的可是公方的子嗣呢！所以，她对于薰夫人来说恐怕是更大的威胁呢！”冰雨说的也不无道理。因为身为没有后台的侧室，薰夫人最大的筹码就是子嗣和将军的宠爱，而随着岁月的流失那往日最隆的宠爱也正被涤洗褪色吧！
桂华子微微阖了阖眼，我知道她已经很累了，毕竟已经是将近四更天的时分了。“事到如今也就先顺其自然吧！时候不早了，夫人还是先安歇吧！”她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略一点头。
服侍桂华子睡下，路过深夜无人的庭院往自己的住处行去，记得昨夜在枯败未萌的树木中，一树早开的紫玉兰分为的惹眼，所以忍不住的张望那一份先来的春色。可是，迎接我的却是满地绛紫的落英， “ 想来是今天早上的雪雨打落了花枝吧！ ” 芥子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惋惜，我唯有报以苦笑，生活里总是经历各种的意外，无论它们是祸是福，我们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接受而已！[薰女公子：这是那句啥 “ 强 * 是不能避免的，那么就只能安然接受吗？ ” ]
青岚少将自尽了，无香夫人疯了，在薰夫人和凌小路夫人的力保下终于免除了死罪，流放播磨。她离开的那个清晨，我也悄悄的前往送行，远远的看见无香面对痛哭顿地的薰夫人已经毫无反映，她只是死死的抓牢手中的那只龙笛，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她的心怕是已经死了，和她的情人和爱情一起！
几年之后，也许就没有人会记得她了，也不大会有人再提起她惨烈的爱情故事，即便是被提及，只恐怕也全然不是最初的样子。因为但凡是在御年寄身上发生的爱情，都会是无可避免的悲剧结尾。而我，而今后的我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没有人可以回答这样的疑问，唯有萧瑟的风声唱和我微弱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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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 我要用这明兰色的料子，绣出海景的纹案 ……”
“ 请帮忙把这件衣服做成色留袖的样式。 ”
“ 因为是节庆，所以拜托一定请赶制出我件吉祥纹的色打褂。拜托了 ……”
每每到了节日的时节，吴服之间必定是这样的人声鼎沸，为了可以在难得的节会上脱颖而出，衣饰是众女中最为依赖的工具，所以一时吴服之间里各色色彩鲜艳亮丽的锦缎都可以晃花了眼睛。
“盛夫人 ……” 看到来人是我，本来拥簇在针线娘身边的女中，都俯下身来行礼。如果是一个月前，同样身为御年寄，我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威势，可是短短的几十天时光，这奥中的境况已经大大不同了，薰夫人因为无香夫人事件长达半月未得侍寝，渐有溃势；而刚刚母凭子贵的紫菀夫人又是前景不明的新贵；所以，拥有尊贵名分和强势后盾的御台所，成了女中们趋附的对象，而面对身为桂华子亲信的我，便是倍加讨好逢迎。
我面露和蔼的微笑，侧了侧身，让忍不住抬起头来的女中们看见身后服役运来的华丽锦缎和精致衣衫， “ 御台所为了犒赏各位一年来尽心的服侍将军，特赐每人锦缎一匹，衣裳一件。 ”
欢呼声哗然而起，我和冰雨相视一笑，这一招笼络人心，果然是效果斐然的。趁着冰雨分发礼物的时候，我来到小玳女中的身边，在满室因为兴奋而红润的脸庞中，唯有这张脸未成改色。小玳女中乃是这吴服之间的主管，听闻她的母亲本是因为针技过人而出仕近卫家的女房，后在回乡省亲期间邂逅了身为武士的她父亲，陷入爱河，于是抛弃了风雅公家的一切成为一个武士之妻。 然而，一个人的气质和修养却不会像身份，财产一样可以轻易遗弃的，所以这位被公家淑女教养出来的小玳女中，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带着与众不同的优雅之态。
“ 御台所对吴服之间的体谅，小玳不胜感激！ ”
因为有了桂华子的赏赐，本来被女中们的制衣要求逼的不堪重负的吴服之间也算是可以得到喘息，所以小玳女中才有上面的道谢。
小玳女中声音低柔温婉，显得楚楚动人。
我也不由得把声音降低，“小玳女中能这样感恩，御台所必定十分宽慰。”略一停顿， “不知道御台所请小玳女中裁制的那套衣衫，进展如何啊！ ”
“请御台所放心！”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为了让桂华子在节会之宴上独压群芳，我特地请相熟的末璃夫人绘出了独一无二的纹案，然而要制出这样前所未有的衣衫，这位小玳女中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听到她这样肯定的应承，我仿佛已然看到了桂华子身着华美的礼服母仪天下的样子，心里不胜喜悦。
“那么，阿盛就在此多谢小玳女中了，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那边，冰雨已经发放完赏赐之物，我回到最初的位置，“如此，各位就请继续工作吧！辛苦了！”最后意味深长的对着小玳女中略一颔首，我和冰雨步出了吴服之间。[薰女公子：谋略啊谋略！真不知道要是那么美丽的衣服被什么样的意外打断将会如何的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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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余饭后的边角下料—— |
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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