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端午 其之五 御部晶子

话说橘家祖上系天皇旁系贵族，只因几经沉浮波折，其后世子孙也淡出宫廷争斗，与当朝炙手可热的藤原氏不可同日而语。橘家第十六代子孙居住在嵯峨山乡的御苑坊里，安倍如水大人则居住在其中的明石御所之中，御所中遍种菊花，每当秋风乍起，菊蕊怒放，菊香阵阵，景致与京城内豪门官邸大有不同，有诗为证：

霜寒露重菊香远，秋凉无碍赏花人。

显历三年春天，橘家的橘若兮大人任从五位上的少纳言职位，并兼任播磨守，二公子安倍如水则负责打理橘家官邸日常事务，并出任正五位下的肥前守兼肥后守。如水大人年纪轻轻已任地方国守，足见今上对此人的看重，只是藤原氏的势力暂时并没有伸及到地方上，故橘家仍在地方上仍有威望。然橘若兮大人毕竟年长许多，心思深远，另有想法： “ 橘家虽与天皇有渊源，但是今朝不比他日，藤原氏已坐拥朝堂，我橘家如一意孤行，则不知往后会如何处境。与其到时被打击排斥，倒不如主动示好，以联姻来促成好事，以保我橘家往后稳如泰山。 ” 于是便致信平安京的藤中纳言，信中略表心意： “ 今闻藤原家春风满堂，如朗日乾坤，熠熠然不可小视，吾橘家早已不问世事，甘愿隐于山野之中，只是橘家子孙稀少，吾弟安倍如水正值适龄，然生性不羁，未曾嫁娶，今橘若兮代为请亲，不知中纳言大人意下如何？ ”

藤中纳言接信后，思量着：“橘家虽在朝中势力并不强大，但是在播磨与肥前等地方的势力仍旧不可小觑，然藤原家与源氏、平氏、大江氏在朝野之中的关系非常微妙，如能以此机会结盟，未尝不可，也可避免藤原氏树大招风，孤家寡人的局面。 ” 此人与其父头中将一样深藏不露，善于运筹帷幄，于是便回信到： “ 橘若兮大人诚意拳拳，周虑如此，可感可叹。然汝家乃天皇贵胄，出身高贵，能与汝家成其好事，乃藤原家之幸事。此事便就此定下，但因藤原家女儿（ 曼陀：那個…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晶子是不是搞錯『女房』的意思了？在平安時代，『女房』是指（得到房間的）侍女，後世則有妻子的意思，但是晶子要說的應該是『女兒』吧，女兒不叫作女房的……[薰女公子：于是，就改成了“女儿”了] ）众多，吾妹四女公子已入宫为尚侍，朝夕侍奉皇上，大女公子、二女公子、三女公子、五女公子、六女公子均已出嫁或定亲，七女公子尚未结裳 , 只有一位自小抚养在家的风夕惹女公子尚未出阁，然此女虽自幼父母双亡，但与藤原家渊源不浅，身份并不低微，且散华尚侍视此女为瑰玉一般的宝贝，情同姐妹，极为重视，故与其结缘尚无不可，不知大人意向可否？ ”

橘若兮大人接信后，主意已定，便致信于明石御所的胞弟安倍如水，信曰： “ 吾已与藤中纳言商定好，汝将娶其家风夕惹女公子为妻，汝年纪已不小，理当娶进一位身份高贵的正夫人了。 ” 如水大人性情不羁，潇洒倜傥，看信的时候正穿着一件海石蓝底色并珊瑚纹样常礼服，衣带松散，侍女小 宰相 君正在为其梳理发髻，他一只手拿着信纸，另一只手执着一簇怒放的迎春花把玩，看到 “ 结缘 ” 二字，微微一笑，自言自语的说： “ 姐姐什么时候也当起红娘来了？吾正快活得紧，想栓住我么？ ” 小宰相君在一边吃吃的笑，说：“ 大人出身不凡，又仕途通达，自然要有相称的正夫人陪伴啊！ ” 如水大人牵住小 宰相 君的衣裾，调笑着说： “ 娶了正夫人后，你做我的侧室好么？ ” 小宰相君知他惯于开这种散漫的玩笑，只是捂嘴笑也不理他。这时贴身侍从逸薰在门外禀报： “ 六波罗西八条府的平直幸大人有书函到。 ” 如水大人打开信函，原来是西八条府藤花宴的邀请函，便犒赏了送信使者一件菊花凸纹样女衫，回信到：

“ 浓色藤萝绕春汀，映面犹染春三分。 ”

挥毫而就的草书别具一格，墨色清晰亮丽，于是折取了一只挂满花朵的紫藤花系结在上面，尔后对逸薰说： “ 六波罗的藤花宴风致特别，每年均会举行品香大赛。其重点不在香而在诗，去年胜者为藤原氏的五位少将一条忠羽大人，他可真是个佼佼君子啊！ ” 然步入内厅，乌木书案上叠放着不少彩色信纸，各色信纸上的香味仍未褪去，于是随手拿了其中一封，上面写道：

“ 君心多飘零，停驻闻花语 ”

又拿起一张鹅黄色信纸，上面淡淡的笔迹雅丽非常，诗曰：

“ 蒺藜牵袖恨千重，零余点点情自伤。 ”

如水大人只是随意的抽取书信观看，一边看一边偷偷的笑，觉得有些女人依恋过份，有些女人又假装清高，真乃可笑可叹。小宰相君与他共处多年，早已熟稔无比，便悄悄的绕到身后斜着眼睛看着，说： “ 大人您在干什么？正夫人来了之后这些恐怕都是要清理掉的，何必依依不舍呢？ ” 如水放下信纸，说道： “ 经年累月的积蓄了这些东西，看看打发时间罢了，也不必处理掉，藏起来便可。 ” 于是召唤逸薰让他备好车骑，嘱咐小宰相君为他准备好衣物，次日便要应邀去六波罗。晚膳后，居住在秋原里别邸的绯月秀次大人到访御所，他穿过町中小路时，星辰微微，于是不禁伫立观望天幕，此时身穿一件无纹浅红色礼服，配绿色指贯，手执紫绸面桧扇，面容清隽，夜风将他的袍裾轻飘飘的吹起来。正出神的望着时，身后穿来一阵悠扬的和琴琴音，秀次大人浅笑着步入外厅，吟道：

“ 星夜缱绻闻琴语，若似仙乐月宫来。 ”

琴声止，只见如水大人从内室中从容而出，衣着宽松，只是随随便便的披着一件芭蕉纹样礼服，柔软的白色里衣，此人天生有一种悠闲之态，亲和无比，并无庄重之相，令人颇想亲近。他回吟道：

“ 春风不需渡鹊桥，友人踏花满园香 ”

秀次公子是如水大人母亲高阶凉子妹妹的二公子，平日里与如水感情最好，两人经常在一处下棋谈诗，抚琴赏画，彼此无分你我，因而很是随意。这时两人跪坐于内厅，秀次公子问到： “ 听说汝将与京城望族藤中纳言家的女公子接为秦晋之好，可真有此事？ ” 如水微微的一皱眉头： “ 汝消息可真是灵通。家姐之言，不得不 ......” 便用手拍了拍扇子，显出烦恼的样子。秀次不紧不慢的说： “ 此等金玉良缘，吾等求之不得，汝可心安受之，藤原家权倾满朝，与之联姻对橘家甚好！且想必他家女公子也美丽无匹吧？ ” 如水大人抬了抬眼，说道： “ 世上美貌女人多如牛毛，但深慰吾心者寥寥耳，只愿得一温婉灵秀之女子伴吾晨昏之枕畔，吾心足矣！ ” 原来如水大人平日虽然留情不少。但多为年少人无聊之事，属逢场作戏之举，真心相待者屈指可数。于是秀次公子又说： “ 汝之前可曾找到此类符合汝意之女子？ ” 如水大人摇了摇头： “ 身份过于低微之人，教养有限，只会一昧撒娇弄痴，意兴阑珊；身份中等之家女子，又缩手缩脚，贻笑大方；豪门贵族之女子，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盛气凌人，装模作样，令人侧目。吾苦心探询终无所果，叹矣！ ” 秀次公子将手臂搭在旁边的梨花木几案上，低声道： “ 可世上之事难遂人愿，不可过于强求啊？ ” 如水大人沉默不语，那紧闭的双唇，直挺的鼻梁在烛火光线中愈发显得清丽忧郁，随后落寞的弹起《春杨柳》之曲，秀次公子凝神倾听，乃是失意人独自赏玩，花飞花落到谁家？

藤花宴终在明艳春光中举行，六波罗府邸宾客盈门，衣钗鬓影，姹紫嫣红，暗香浮动。飨宴过后的听琴与品香诗会后，如水大人与难得一见的大江秀和大人、曦和扬敏大人、藤原君弈大人、贺茂明大人（贺茂明：平家三公子，合适合适~~~有意思~ ）在东南偏厅另开别席宴饮。此时屋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甚是热闹。如水大人心情本是寂寂寡欢，于是借酒浇愁，秀和大人敦厚亲切，凑过去说： “ 道说大人过不了多久就与如水大人天地一家春了啊？ ” 君弈大人乃任正六位下的阴阳大允，身着柳叶纹常礼服和胡桃色里衣，神情自在，用手撑着下巴对扬敏大人说： “ 左京亮大人年少有为，舞姿又如此美好，西八条的藤花都为你绽放呢！ ” 明大人青春勃发，卓尔不群，身穿胭脂色并紫圆点常礼服，苏芳色指贯，酒醺微醉，斜斜的靠在厅柱旁，对秀和大人说： “ 汝如此打趣如水大人，您的妙人儿在何方哪？ ” 于是捂嘴偷笑不已，秀和大人回到： “ 佳人时常在梦中出现呢！一觉醒来便消失了！ ” 众人听后大笑不止，连在一旁陪侍的侍女都暗自惊奇，于秀和大人来说，暂时的举止失常也不为过吧？

扬敏大人酷爱青梅酒，西八条所酿造的青梅酒的确名不虚传，所选青梅均颗粒饱满，果肉紧实，酿造所用之水均从宇治山庄的罅隙泉眼中取来，经过一段时间发酵后，酒味绵纯，入口清冽醇香，乃为上品之佳酿。因西八条府独有此酒秘方，誉满京城，每每宴会时，贵族子弟都以可饮用到此酒为幸事。扬敏大人于平直幸大人私交甚好，平日节会祭祀时，都会以此酒相赠。于是，他吟道：

“ 琥珀佳酿醉花荫，青梅独此一家饮 ”

明大人却不甚爱饮此酒，更喜欢口感纯净的麦酒，于是他吟道：

“ 青梅哪比菽麦酿，醉上心头春枝颤。 ”

秀和大人兴致勃勃，对如水大人道： “ 汝似有心事，喜事在前有何不快？何不一醉方休呢？ ” 如水大人只觉昏沉不已，只是随口吟道：

“ 云遮雾障路迷茫，荆棘满丛径难寻 ”

君弈大人不善饮酒，好棋弈之道，平日与秀和大人时有往来，切磋技艺，于是他上前拉住秀和大人说：“ 来来来，宫内卿大人雅兴甚浓，拼一盘如何？ ” 秀和大人推辞不过，只好应允。

这时五位安艺守江户川乱舞大人与四位左位门督雪松林大人相携而入，乱舞大人身形颀长，面色红润，身穿猩红色常礼服与宝蓝色指贯，手握描金织锦蝙蝠扇，（胧月夜：呃，乱舞大人你穿得很彩虹啊。恩，鲜艳，还很闪亮。让我想起了本人一件衬衣=- = 宇津美：偶觉得乱5配上那件衣服忒适合跳夏威夷草裙舞耶…… 胧月夜：我一看你那草草裙舞我就觉得美美你比我RP了= = 可怜的彩虹乱舞大人啊~~~~^^ 我不要当彩虹- -我要穿棠棣色的衣服- - 宇津美：其实，亲爱的胧~~~~~偶觉得我们两个的RP是半斤八两……）神态自若，嘴角笑意微露；雪松林大人想是刚在品香诗会上意犹未尽吧，加之又多喝了点美酒，白皙的面孔微微涨红，衣香浓郁，风度翩然，于是厅内的侍女窃窃私语道： “ 原来大江家的四公子醉态也颇可爱呢！ ” 雪松林大人挨着桌沿坐下来，向乱舞大人说道： “ 今日之会上，藤原家各位美人都可是到齐了啊！但见源氏家的女眷，一个个都藏得严严实实，望穿秋水都不得一见芳容啊？ ”

原来这乱舞大人乃是左大臣之弟按察大纳言的大公子，身份不一般，其母乃内大臣之妹，兼具藤原氏与源氏一族的血统，于是对雪松林说： “ 大江氏的美人也别具趣味，不是吗？似乎听闻汝妹大江伊水女公子才情高超，姿容独一，想必贵族公子们纷至沓来，应接不暇了吧？ ”

雪松林大人一手插在袖子里，另一只手扯住扬敏大人，说：“ 左京亮之姐薰女公子听说妩媚多情，真有其事？ ”

扬敏大人已半醉，昏昏然的说： “ 吾姐虽天生丽质，却惯于我行我素，言行散漫，（ 薰女公子：话说，确实如我呀！作者高……实在是高！御部晶子：跟你混过一两次后，就知道你脾性了~~~~貌似漫不经心的你要和细腻的雪松林大人来对手戏，，是不是很有看头呢~~~（笑））恐怕会让雪松林大人失望了！ ”

乱舞大人插话说：“此言差矣！看惯了温静沉丽的大家闺秀，反倒是与众不同的美女更加牵扯心目呢！ ”

如水大人只觉头晕目眩，不能自支，于是呼唤贴身侍从扶入东南厢房内，换上柔软的便服，喝了一口侍女端上来的酽茶，便倒头睡去 , 约莫过了二刻钟，酒醒了，呼唤侍从逸薰，但是许久不见人影，想是被人拉到偏厅去应酬了吧。于是整了整衣冠，将便服脱下，换上一件蓝底蒲草纹外衣，将衣袖往薰笼上薰足衣香，以掩盖身上的异味。忽听见廊外有人走过，想是平家的侍卫吧，几个人在议论着： “ 今日藤花宴上的藤原家美人众多呢。 ” 另一人说： “ 听人说按察大纳言的大女公子风竹乱小姐颇为出色，倒不是容貌胜出多少分，只是其人品位高雅，贤良体贴，可称得上是温文淑女呢！ ” 如水大人闻见此语，不禁在心中荡起小小涟漪，暗想： “ 藤原氏一族位高权重，世传其女眷异常高贵，颇为高傲，难道真的有这么一位温婉丽人吗？ ” 于是酒也醒了大半，寻思怎样可以见到此人。

安顿好后，他若无其事的进入偏厅，靠近廊柱的地方有位藤原氏的家臣正在与人谈笑，于是静悄悄的接近他，打过招呼后便问： “ 刚听说君弈大人说起按察大纳言家有位女子颇为不俗，好象是什么大炊少允的。 ” 那家臣酒醉七分，无所顾忌的说： “ 啊？大炊少允风竹乱女公子啊，的确是位风评不错的美人，但是她并不在京城内长住，一般在离京城不远的葛野川的别邸居住。 ” 如水仔细问道： “ 葛野川地域不小，如何才知府邸处？ ” 那家臣说： “ 安良别邸便是。 ”

如水大人溜回房间，心情起伏，便盘算着晚上无论如何要去安良别邸一探究竟，可想而知，这炙热少年的情怀可是什么也阻挡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