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篝火 其之三 御部晶子

此时如水大人端坐席上，心里暗自思量哪方帘幕之后是朝思暮想之佳人，于是心神不宁，饮酒也是略为应名而已，这时藤中纳言说到： “ 吾之家宴上，今有一贵客乃为橘家之二公子安倍如水大人，如水大人虽年纪尚轻，却实力不可小视，前途无量，安倍如水大人现任国守，兢兢业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想当初，橘家依附于藤原一族经营多年，转封于西国各地。播摩、摄津、伊予、肥前、肥后环濑户内海几在橘氏掌中，望橘家、藤原家共助皇佐，治国平天也。 ” 于是众公卿皆举杯唱喝，庄严无比。然如水大人心想： “ 藤中纳言果然善于周转，言辞圆滑，冠冕堂皇，甚是了得。不知他家夕惹女公子是何等女子，莫不如其兄一样淡然无味？ ” 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朝着中纳言家女眷坐席方瞟去，帘幕均盖得密实无比，却将目光转向按察大纳言家女眷座位格，只见一方帘幕下方微掀，隐约透出萤绿色缀竹叶纹女袖，观之不禁悄然心动，莫非为风竹乱女公子？这时右大臣家的隐湘大人见如水大人脸色有异，便凑过来悄悄的问： “ 如水大人似有内里，不知是否身体安否？ ” 如水大人回过神来： “ 隐湘大人笑谈了，吾正怡然欣赏舞蹈，一时感怀而已。 ” 隐湘大人善于揣摩他人心思，便说： “ 如水大人莫不是沉醉于雅乐，魂系于佳人呀？ ” 如水大人被说中心事，却不为所动： “ 大人哪里的话，吾虽生性不拘，但在此场合，哪有心魂游移之道理？ ” 于是隐湘大人便不再追问，只是心里暗暗的笑： “ 如水大人风流之名在外，却还竭力隐藏，难不成藤中纳言家的女公子真是绝色美女么？然世人皆云散华尚侍之美无人能及，想来藤中纳言也多有机巧吧？ ”

七女公子胧月夜也装扮得娇羞无比，静静的待在帘子后面，也不似别家姐妹在帘子上作些装饰，非常安静。她身着海棠色外衣，五件萱草色套衣以及二件月白色打衣，其身形本来偏于细弱，然衣料的配搭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精巧无比，无可挑剔。胧月夜平日宴饮极少出来，只是平日里多有通信慰问的按察大纳言家的女公子们登门，于是也就与众姐妹一起露面。乱舞大人正与藤中纳言把酒言欢，此时中纳言提议联诗

，众人都道好，于是中纳言起句：

今夕复明夕，朝朝对晓霞

乱舞大人马上咏到：

披裘筑骊台，漫点落红瑛

中宫大夫佐为咏到：

鬓插女郎花，口衔鸬鹚玉

君弈大人吟到：

何需言别情，往复皆为常

于是最后一句由如水大人接到：

林鸟互存依，松风叶离离。

完毕后，大家一致评定乱舞大人与如水大人之诗意境最妙，中宫大夫说： “ 他日参与今上之宴会，吟诗素乃即兴之事，公卿皆有上上之作，没料到寻常家宴也可出佳句，真乃可喜可叹之事！ ” 原来佐为公子平日最喜赋诗弄文，自得其乐，其博闻强记，阅览群书，《日本书纪》、《拾遗集》、《万叶集》均可倒背如流，其常与内大臣之二公子源长秀、源重光一起钻研诗歌之道，更是与大江家四公子交往颇深，四人时常约在一起品诗论道，传为佳话，有诗云：

诗文共话峥嵘事，隐没青山万古情 。

乃是暗指此事吧？

夕惹女公子在帘后望见如水大人，心里暗想： “ 中纳言念及吾自幼失亲，身世飘零，故准备将吾嫁与此人。殊不知君有情，妾无意，散华尚侍又对吾念之切切，最近又遣信又送物，不知是为何？倘若自小严持，尚不至此，但尚侍偏又是性情中人，喜怒皆形于表，从无隐瞒，吾又隐忍多时，佛经说得好，女人生来障碍重重，看来确为实话！ ” 一时思绪无定，想东想西，自叹命伤。胧月夜年纪还小，看见众公卿华服高冠，文采风流，心中多有惊叹。二女公子宇津美与之共处一室，身穿玛瑙纹样透纱面常礼服，表红里白里衣，将头发略束于身后，从容优雅。她见六女公子羞涩之态，弱柳之姿，想到： “ 侧室之女莫若如此，如其母在盛年时宠极而亡，父亲也会顾念旧情而用心抚育成人，有如汉武帝与 李 夫人，但 安子 夫人本一寻常官宦人家女儿，身份不高，容貌也实在一般，想是父亲一时兴之所致吧？然始乱终弃是可悲的，现在这个人儿，却连六条邸也不曾踏出过呢！ ” 于是发心要护持七女公子。此位旁边乃是六女公子之席，六女公子已许嫁内大臣四公子源重光，其母为颇受宠爱的凉子夫人，到底气势不同，身穿浅金色槿花纹样五色重锦常礼服，鹅黄色里衣，妍丽无比，垂帘也装饰得极为惹目，津美大人轻吟道：

“ 重荫不离碧草繁，萎花一地命自乖 ”

胧月夜回吟道：

“ 细草幸得凉荫处，安闲不费苦心人 ”

津美大人越发怜惜七女公子，深觉此女心境平和，倒能宽心自处，也颇为难得。宴会进行到尾声 , 《长庆子》之乐响起，众女眷、公卿依次离席而去，衣裾细细簌簌的拖动，板桥也一时全部打开，走廊上和过道边衣影重重，甚为壮观。然乱舞大人想是饮酒稍多了点，本来从宴厅正门直接出东厅便可，但他转了一个弯，竟走到东殿处，东殿中厢房回廊交错，林木甚多，萤虫乱飞，花草鲜艳，乱舞大人半醉中，觉这景致分外美好，便停驻片刻，阶石上尽撒斑驳花瓣，星光暗闪，香气撩人。乱舞大人半闭着眼睛，沉醉于此半晌，忽然从东殿左侧回廊有三个侍女慢慢的过来，乱舞大人轻闪到右侧一棵苍柏后 , 偏着头窥看到三位侍女中间似乎拥着一位体态异常细巧的女孩 , 约莫十二岁左右，衣服重重叠叠，几乎要将身体隐没，只听见一位侍女说到： “ 小姐今晚可是欢快？ ” 胧月夜只是掩嘴微笑，并不做声，另一位侍女年纪也不大，调皮的说到： “ 七小姐今夜笑得也比平常多呢，想是看见许多美貌公子么？ ” 胧月夜仍是微笑不语，侍女们互相调笑道： “ 小姐明年初春便可结裳，到时候便可尽情与贵公子传情结愫，互通有无了呀？ ” 胧月夜害羞的回到： “ 汝等总是这样乱说话，让别人听见总是不好的。 ” 侍女们互相挤眉弄眼，嬉笑不止。乱舞大人心想： “ 莫非这就是那位常与吾家姐妹通信的中纳言之七妹胧月夜？如此一个精灵人儿，却听说她生涯颇为寂寞，想不到可爱至此，丝毫不见骄矜之态。 ” 尔后暗暗的跟着她们，一直到褪香舍。纸隔扇的门拉开后，众侍女拥入，想是屋内摆有二、三张帷屏吧，垂帘上方挂的风铃清脆的响起，五颜六色的纸鹤也轻轻拂动，乱舞大人看着扇门后面隐约的背影，心怀恋慕，于是低声吟道：

“ 风铃不知郎情切，纸鹤暗载痴人泪 ”

胧月夜女公子换衣完毕，想是一个贴身童子吧，捧着换下来的衣物（难道叫童子洗？YY中，名字的不可能的说，不过让个小男孩拿着女孩换下的衣服走也实在是太邪恶了），走出回廊来，乱舞大人见此，当童子走到拐角的时候，乱舞大人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汝不必害怕，听我说吧，房间中的那位小姐，可是中纳言之妹七女公子？”那小童并不慌张（真勇敢呀，这就是卖主的奴才！美美，祸首在此呢！），回到：“ 正是七女公子胧月夜。 ”乱舞公子说：“ 汝与之平日异常亲近吗？汝之所捧衣物，可都是七小姐换下的？”小童回到：“全部都是的。” 乱舞大人亲切的说：“ 吾偶尔窥见你家小姐，虽其尚未成年，但犹为惹人怜爱，真想做她忠实的保护人呢！ ” 于是伸手抚摸着衣物，只见一件杏黄色内裙芳香无比，似乎还沾有着小姐的体香，于是乱舞大人将裙子拿起（乱舞啊……偷内衣的说……这刻画好……邪恶……江户川乱舞：这……偷偷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 露隐叶：于是我终于理解了“亲友团”和“偷衣贼”的含义了…………），问到：“ 汝姓名为何？ ” 答曰： “ 犬君。 ” 大人又说： “ 那么，我就将这件衣物保藏起来了，以后可能会来麻烦你递送一下信件，汝心下意否？ ” 那童子见乱舞大人气质不凡，想是高贵之人，于是便答到： “ 大人如不嫌弃我年龄幼稚，尽管放心好了。 ” 于是乱舞大人解下身边所配绿玉石，赠与那童子，说： “ 汝小小年纪已深知人情，实为难得。 ” 小童很乖巧，便说： “ 明年 小姐就结裳了，想来大人不会等待太久的。 ” 说完就离去了。

（（1）“乱舞大人轻闪到右侧一棵苍柏后,偏着头窥看到三位侍女中间似乎拥着一位体态异常细巧的女孩,约莫十二岁左右，衣服重重叠叠，几乎要将身体隐没，………………乱舞大人心想：“莫非这就是那位常与吾家姐妹通信的中纳言之七妹胧月夜？如此一个精灵人儿，却听说她生涯颇为寂寞，想不到可爱至此，丝毫不见骄矜之态。”尔后暗暗的跟着她们，一直到褪香舍。”（2）“于是伸手抚摸着衣物，只见一件杏黄色内裙芳香无比，似乎还沾有着小姐的体香，于是乱舞大人将裙子拿起，问到：“汝姓名为何？”答曰：“犬君。”大人又说：“那么，我就将这件衣物保藏起来了，以后可能会来麻烦你递送一下信件，汝心下意否？”宇津美：乱5哥哥……偶又要YY了……这两段足以看出你是LOLI控和怪叔叔……）

乱舞大人酒已醒大半，走出东殿，准备向大门走去，只见从正门廊下走过来一列侍女，他并不躲闪，径直走过去，隐约间发现其中一位侍女的个子异常高挑，骨骼也比寻常侍女要粗，按理说中纳言家的侍女不会挑选如此粗壮之人，正暗自惊奇中，发现那名侍女的头也低得很低，黑发有意严实的垂在两侧，似乎很怕见人，乱舞大人心生蹊跷，也不急于出去，侍女们往南殿中走去，他便紧跟在后面，一探究竟。（后来才发现这个伏笔真妙！！）

侍女行至南殿北厢房附近，乱舞大人见高个侍女也随之一道进入北厢房，过了许久才出来，但此时那名高个侍女却不见了！乱舞大人心生诧异，想到： “ 吾妹风竹乱与风竹鹩住于此，奇怪得很！ ” 风竹乱女公子的乳母中弁出了纸隔扇，在打开门的间隔，只见那名高个侍女坐在内厢房的帷屏旁，风竹乱女公子正与其妹相对说话，丝毫无异样。乱舞公子松了口气，自言自语： “ 想是今夜酒醉错乱，神经过于敏感吧？ ” 随即离开南殿。

风竹乱女公子见中弁乳母出去了，便对风竹鹩女公子说： “ 哎，罗嗦的中弁终于离开了，我们再来下一盘棋吧？ ” 风竹鹩女公子年纪稍小，说到： “ 姐姐下棋始终是比我要高明的，要让我才是。 ” 风竹乱女公子巧笑着说： “ 你呀，尚未开局，便灭自家志气，长他人威风，莫非想让我故意让你？ ” 风竹鹩女公子靠在一块四方茵枕上，头发呈翡翠色，流溢出娇俏之色，身穿亮红色杉子，裙带高高的系到胸口，并无内敛之态，然别有风情，只听她说： “ 今日宴会之上，汝不慎将帘幕掀起，露出袖子，乳母所知后便责备于汝不够谨慎，汝之何感？ ” 风竹乱女公子此时身着淡红色的便服，比之富丽堂皇的装束更为柔美，她回到： “ 乳母多心了，倘若不是吾之团扇滚出帘外，也不会如此啊！ ” 嗓音可爱，风竹鹩女公子撑着脸庞，眼睛清澈，说到： “ 说起来，姐姐看上哪个贵公子了？你如此青春美貌，一直被严谨的教养长大，身边所伴之人莫不是言行端正之辈，就连乳母也选择了严厉之人，莫不是父亲想把姐姐藏在海砺壳中，送与龙王为妻么？ ” 说完两姐妹扑哧一笑，风竹乱女公子说道： “ 龙王不吃竹子啊！再说，若我要去龙宫，必定拉汝同我一道去。 ” 两人一边调笑一边下棋，下完棋后，便招呼侍女入厢房内铺好被褥准备安歇，风竹鹩女公子靠里侧，风竹乱女公子靠外侧，安顿好后便吹灭了蜡烛。睡至中宵，风竹鹩女公子翻了个身，朦胧中见帷屏外有个黑影，便唤了一声： “ 侍从君 ......” 于是那黑影突然站起，掀开布帘将半个身子探进来，猛然将一快很大的布毯盖上身体并裹着抱起来，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拉开扇门，嘴巴和鼻子也被布蒙得紧紧的（还有那个啥？绑票？抢亲？有看头。我等着还有啥…… ），难以呼吸，风竹鹩女公子恼怒不已，拼命挣扎，哪知越挣扎那手臂反而箍得更紧了。半晌后，也不知那人跑到院落中的何处厢房，把筋疲力竭的风竹鹩女公子轻轻的放在褥子上，将纸烛点燃，然后只听见那人将罩在头上的女衫哗啦一下掀开，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男声说：

“ 君颜犹照炙心焦，怜吾暗夜寻情苦。

只道人言世难堪，莫辜良宵云雨渡 ”

注：本节之中常陆亲王之大女公子“ 淀姬 ”为馆友 ERICA 在文中所用之名，大公子 “ 幻庵因硕 ”为馆友 DSR 在文中所用之名，特此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