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风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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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江桥 其之四  御部晶子
 

左马头显然在得知伊势斋宫病亡的消息后并不特别意外,掌茶侍女奉茶之后,他慢慢的轻啜了一口,一脸坦然的说: “ 已故斋宫本来是寺春门院(荣政帝之承香殿女御)的皇女,今上初即位之时,这八公主便下伊势修行祈福。听人说其也是位品貌均无缺的女子,出身又异常高贵,却怎奈天有不测风云,终是露落花残香无处了啊! ” 直幸大人讷讷的言道: “ 若要再选择新任斋宫,需得从内亲王与皇女中优先挑选。虽说今上至今无所出,不过法皇所出的好几位皇女都可以成为待选之人啊? ” 右兵卫督说: “ 法皇所出的几位皇女中,四公主与十公主均已下嫁,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已出家,三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均亡故多年,想来为父当年说起法皇的众多皇女时是多么羡慕,一直感叹膝下儿女稀少。由此可见,儿女众多而遭遇幼亡之事撒手人间,更加是人间不幸之事。 ”

久米大人点点头: “ 不管怎么样,也许是要在亲王之女中挑选斋宫了吧? ” 幻庵大人又说道: “ 源兵部卿亲王之大女公子早已嫁与左大臣之大公子一条大人,二女公子嫁与内大臣之大公子羲和大人,桃园式部卿亲王膝下只有一女,也早已是大江乱谋大人的正夫人,中务亲王就不用说了,掰指算来,除去早逝的和出家的亲王之女,似乎只有吾妹淀姬才 ……” 直幸大人听着二人的揣度之语,心中突然一冷,于是落落的说: “ 如若汝之妹淀姬能够被选成斋宫,为本邦祈福,确也是不错的差使。 ” 久米大人说: “ 吾妹今年尚不过十七,还家之后却仍旧可能择婿嫁与,况且在伊势修行完毕必会引人注目,或许能够进宫也是说不定的啊? ” 直幸大人心中感伤,再也不好说什么,脸色却越发暗沉,幻庵大人观之,心下存疑,却未细加询问,只道是其乃无缘无故之情绪。

回到六波罗后,直幸大人闷闷不乐的独自进到书房,于书柜中漫无边际的四处翻阅,却无意中找到一册 “ 绘物卷 ” ,淡黄的纸张略微有点卷边,打开一看,乃是多年前与晴夫人戏笔之作,绘卷上所画的是《伊势物语》中在中将不顾世人讥评,任情而动与斋宫私通之画面,多年前那一幕场景又悄然浮上:晴夫人自幼亲得中务亲王所传授画法,将这一情景信手绘出,尚未着色。夫人笑意盈盈的问语: “ 这未完成的绘卷让卿看到是害羞的,但现在却不知题何种诗句较为妥当呢? ” 直幸大人兴致勃勃的提起竹笔,蘸了蘸朱墨,写下:

“ 伊势之行多宛转,憔悴不得香魂返。

神女应托入梦中,杜宇声声朱颜改。 ”

全部用汉字一气呵成,笔迹逸散,诗意入景恰到好处,晴夫人一边妩媚的笑着,一边说: “ 甚好!只是若汝是那在中将,与二条后之情缘不继,又恰逢美貌斋宫,将如何自处? ” 直幸大人悄然而笑: “ 且不说吾与那在中将有何共同之处,若吾遇上苦恋之人定不会轻易放手,就如同你我一样啊! ” 晴夫人莞尔一笑: “ 倒是年纪越大说话越肆无忌惮了,若不是当时吾已身怀有孕,怕是望穿了秋水也等不到汝之眷顾呢。 ” 两夫妻畅怀大笑,那时光景异常和睦美好。

直幸大人攥着绘卷出神,无心无思的笑起来,却又忽然收起笑容,独自发呆。幽幽的叹了口气,将纸卷边上平整好,藏在木柜的最深处,继而起身去西殿探望怜女公子。

来到西殿廊上,越过渡桥时,见殿内的绢纱缥袅,帘子半开或者高高卷起,女房们三三两两在廊下悄声细谈,女袖的颜色淡雅,露出好几层套色,给人以清新悦目之感。西厢房的纸隔扇外,有几个长相清秀的童子随侍,见直幸大人漫步过来,将扇门推开,房内井然有序的摆放着几帐和布幔,全都是用斜菱纹的生绢料子。内厢房中传出叽叽喳喳的喧哗声,直幸大人咳嗽了一下,只见内室中人影绰绰,侍女们有的走出来,脸上却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只听到帷屏后有如翎鸟一般的嗓子响动着: “ 父亲大人快来啊,她们掷骰子耍赖呢,吾好生气啊! ” 直幸大人推开帷屏,只见一个侍女恭敬的和怜女公子面对面的坐着,中间的棋盘棋子零乱的排布着。怜女公子身穿紫莞花色的外衣和秋香色的里衣,眉眼精致,正手执竹筒满面嫣红的玩得尽兴,目光落在直幸大人身上,说: “ 父亲大人为何面露闷苦之色,有何不快? ” 直幸大人没回答,深深的移近道: “ 怜子君可是终日玩耍不得闲,为父可是为汝长吁短叹得紧哪! ” 怜女公子装作没有听到说: “ 父亲可有去北殿见 梅 夫人啊?昨日六妹让人传口信来,说是 梅 夫人这几日身上有点不舒服,很想念父亲呢! ” 直幸大人见她满不在乎,无奈的抚摩着女儿下长垂的发梢,吟道:

“ 垂发长长过千寻,心思淡淡浮水洼 ”

怜女公子敏捷的回道:

“ 发虽不及漏夜长,缠思百结到何方。 ”

于是放下竹筒,将骰子倒在掌心中摩挲,咧嘴一笑: “ 父亲之心深似海底,吾太愚笨,怎么探也探不到呢! ” 直幸大人故作严肃说: “ 怜子君不许嘲笑父亲啊!须知父亲对汝和汝之兄弟姐妹都是不同的啊。 ”

怜女公子扯过一件薄袍子,展开问道: “ 那么这件袍子是谁的呢? ” 直幸大人定睛一看,不好意思的说: “ 怜子君不要太调皮,为何不经过允许就到吾之寝室中玩耍呢,快把它还给我罢! ” 于是便要伸手去抢,怜女公子敏捷的将袍子往身后一塞,调笑着: “ 父亲若不告诉吾这衣裳是谁的,就不还你了。还有,为何它会出现在父亲的寝台上呢?难道父亲夜夜抱着它睡觉不成? ” 直幸大人闻之异常羞赧,恨不得钻进地下,于是直起身来说道: “ 怜子君不可太放肆!快快将袍子还与吾罢! ” 怜女公子却自顾自的装出哭泣的样子,以袖掩面道: “ 啊呀,吾那早逝的生母看到父亲大人对吾之模样必会伤心无比吧? ” 一边透过袖缝偷看父亲脸上的表情。

直幸大人束手无策,只能闷闷的说: “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啊。那袍子是汝之生母的,偶尔拿出来看一下而已。 ” 怜女公子骨碌碌的一转眼珠: “ 父亲大人想必是无一日不想念她啊,这袍子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哩。 ” 又说, “ 吾之生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请告诉我罢。 ” 直幸大人推脱道: “ 怜子君的母亲不就是 明 夫人吗?虽然汝之生母亡故后被送进外祖父家抚养,但是着裳后的日子, 明 夫人待你不是如亲生骨肉一般么?想来汝之大姐春雀君和二姐定宽君可都是她精心抚养的,不要忘记了哪。 ” 怜女公子瞥了一眼,并不回答。(薰女公子:我想还是有点罅隙的~)

直幸大人卷起袍子,小心翼翼的包好,说: “ 汝年纪不小了,需更加谨慎些才是!汝之大哥雪下与汝同在外祖父家长大,性格却不似你这般。 ” 说完就走出厢房门外,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想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暴雨就要来了吧!


桃园式部卿亲王与已故右大臣当年私交颇深,二人又兴趣投合,得闲之时便聚在一处写诗品文,燃香拨琴。一日两人在一起闲谈时,亲王笑着说: “ 大江家历代辈出杰才,大人您的才品之优越当今自是无人能及,观汝家之令郎春宫亮(大江乱谋),英挺生姿,气度不凡,每每在殿上见到他,吾心下也不禁多有慨叹哪! ” 右大臣谦虚万分说道: “ 犬子不才,忝列末位,以粗陋之貌待宫,竟得亲王另眼想看,实属万幸。吾平日对其管教甚严,必不想让其沾染浮华习气,孜孜以学,诲书不倦,无有懈怠。他日虽不盼望其荣登显位,若可以一己之力,辅佐今上,兴邦耀土,已属佳业,幸甚! ” 亲王爽朗大笑: “ 果真是右大臣心爱之子,听汝娓娓道来,确属上乘之人。可巧吾膝下只有一女为正夫人所出,其母逝世较早,多年来一直亲自抚养成人,怜其母亲去世得早,平日里又多有娇惯。但是才情却不低,想来,吾就拉下脸皮,让令郎做吾之乘龙快婿如何? ” 右大臣因与亲王异常熟稔,彼此毫不芥蒂,于是回道: “ 亲王之女尊贵无比,若能娶得亲王之女公子,权属大江家之幸事,吾哪敢对此有半分不情愿呢?只是吾家不才之子不要辱没了亲王才好呀! ”

回府后,右大臣便将此事告之大公子乱谋大人,并说道: “ 桃园式部卿宫为今上之弟,很是尊贵,他只有一位女公子,名唤夏璋姬,自是宝爱无比,教养得非常完美,如若送入宫中为女御,也是相当优渥的人选。只是亲王并不想让这唯一的女儿入宫,于是一直待字闺中。想来看上大江家之人,也是为吾等历代世出秉才而折服吧?此门亲事是想求都求不来的,汝之意下为何? ”

乱谋大人时年方二十岁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华,平日参内之时并不乏接到妙人投书,但秉性直率,均未予以回音,今闻之这一椿婚事,因觉得并无别的不妥当之处,便答应了。

但当夏璋姬嫁入大江家后不久,桃园式部卿亲王便突然辞别人世,消息传来,一直视其为挚友知交的右大臣悲痛万分,自言自语道: “ 亲王负吾,将其珍爱女儿托付于吾后便离开这世间,徒留吾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

此时正是数九寒天,冰雪封天,于是右大臣吟道:

“ 雪降九尺似故情,琼花寥落念斯人。

腊梅横枝寒香放,辙印深载至客亭。 ”

尔后大江乱谋大人官居大纳言之位许久,虽说于朝堂之上并不如同内大臣与左右大臣之间那样争斗较量,却是心下极有分寸之人。平日里参内之时,若撞上源氏与藤原氏之分歧并不多加搅合,反而安然自处中庸之道,这种看似不偏不倚的态度却仍旧惹恼了左大臣,之前他本欲将四女公子晨见许配于大江氏三公子静好大人,却被内大臣抢得先机,将其四女公子谨言嫁与静好大人,不禁暗自气愤,又不可过分发作。但是乱谋大人之心恐怕人难揣测几分,其父曾任荣政院的右大臣,煊赫一时,只是 “ 江壬之乱 ” 时,藤原氏在平安京内多有布置暗兵眼线,兵变时将右大臣挟制于官邸内,逼迫其表明态度,政变成功后又慢慢将其架空,削去大江氏在朝廷上的势力,让右大臣郁郁而亡,抱恨终生,即将要咽气时,右大臣拼尽最后一分力气,用手指着天空,嘶哑的叫着: “ 春日之神奈何定要大江氏湮灭?就算吾不得往生,历经六道也要看着汝等堕入三途! ” 说毕溘然长逝,乱谋大人号哭良久无止息,右大臣渐渐发冷的僵硬手指却一直保持着朝天指向的样子,殡殓之人无论怎么掰也掰不下,于是内里有人议论纷纷说右大臣冤魂未散,定是怨愤极深所造成。(薰女公子:又有祟可作了!)此话越传越广,竟然传至左大臣耳中,毕竟亡灵未安,左大臣噩梦连连,所梦之事乃见其魂魄诉冤,昼夜不宁,竟然一病不起。

那魂魄每晚都来骚扰,无日止息,左大臣当时年事已高,虽有法力高强的僧都不停驱鬼,但那鬼魂异常顽固,法师一停止它便来,左大臣经不住折腾,骨瘦如柴,气息奄奄,临终之时一把抱住藤大将,惊恐万分的喊道: “ 越辅大人(乱谋之父)饶吾,大江氏一族可休矣! ” 说罢气绝而亡,双眼暴突,睚眦尽裂、形状可怖,观者无不退避三分。

朝廷终是决定优抚大江氏,之后便从衰落的气象中渐渐兴盛,乱谋大人从右京大夫一路升至大纳言之位,可当年父亲惨死呼号的那一幕始终没有淡忘,反而随着时间而渐渐清晰而刻骨铭心,只是现时自己官位并不低微,放眼望去,藤原氏一族竟是锦绣半边天,根本无以抗衡,只能求得自保而已,不禁引以为憾事。每逢父亲祭日,燃香祷告之时,苦楚万般不得释放,只是徒增悲念,无以复加。

 

茶余饭后的边角下料——

无颜月:阿姨,不要老是缠绕着书法和和歌还有衣服啊,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御部晶子:TO月:和歌、绘画、十二单衣.............这可是平安风的最基本元素啊~~~~没它们哪成呢??

御部樱町:晶子乃的夜游升级了,文都没写完(很好,很强大)。还没人催乃,泪奔,差别待遇~~~~~~~~~~

薰女公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你白天不在,文短又勾人心,真牙痒痒的让人想咬你,多写多写,就不会有差别对待了~~~~~

看文不仔细的小样!骑马,射箭,舞蹈,赛香(还有偷香),品瓷器,蹴鞠(就看到字眼),COSPLAY、恶搞……这些不好玩?恩,还没赛画……

御部樱町: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偶拖戏的功力更上一层楼了啊。(偶是晚上不在,白天乃看偶那多水贴也知偶白天八小时都在啊) 晶子,有人给乃提出了新要求,乃接是不接?

御部晶子:樱啊,乃不要过河拆桥,话说乃写的日子偶是没一夜消停过啊!!!!不用着急,赛画早在偶安排之中~~~~~~~~还有很多节会哦!!

御部樱町:赛画别给偶就行,偶已经写过了[试香]、[赛马]、[弓箭比赛]~~~~~~~~~~~~~~~~~~

平直幸:难道没有比赛泡妞嘛……

御部樱町:这话好生耳熟,对了,好像偶哥也说过,要不要开个座谈会?

月水花:话说看到众位公子要讨论偶的“逸事”时,打了个寒战呀~晶子手下留情,偶好不容易来了个送情书的,表给吓跑了呀~
另,同样呼唤偶家姐姐的爱情故事,话说她还没露脸呢,就一直在佐为大人的回忆中让我YY~~

佐藤友野: 请把在下也写进去吧~! 在下也来凑个趣。呵呵……

御部晶子:很好!!那么你就当春秀的贴身侍从吧!!!要为保护主公流尽最后一滴血哦~~~~~~~~(春秀在里面是秀和——未改名之前的称呼,属大江家)薰女公子:这可是送上门的!)

清原盛景:偶倒是在想被选为斋宫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高阶铃铛:斋宫不是按年头算了。是按在位天皇的任期算的。天皇换,斋宫就换。
如果天皇没有换,而斋宫换了,原因有:1.斋宫犯大错误了,比如有情人被发现了,于是押回京等处理。2.斋宫的老爸老妈死了一个。3.斋宫自己死了。
斋宫一般由天皇的未婚的皇女担任,皇女中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从亲王家女儿里占卜挑选。这对亲王家来说,是很大的荣誉了。

无颜月:斋宫的老爸老妈死了一个??这个也算啊?领教了,恩,很有启发性的内容啊....

高阶铃铛:比如,源氏物语里的槿姬,因为老爸桃园式部卿亲王死了,就自动退休了。

御部晶子:天皇换斋宫换这个确实是基本常识。8过我前天从书上无意中看到一些关于斋宫的叙述,有说到“十年一任”之类的云云(难道我看花眼了??或者那破书没翻译好??)...........然后偶就想啊想啊想,为了配合故事情节就让斋宫十年一换吧??(这破绽太大了?为了不想让房子等死都.......)后来写出来自己感觉又不太对劲,于是就弄个十年之期出来了。果然被人........(薰女公子:被人找出来啦!)于是还是改过来吧,情节上再改动一下就可可了~~~~~~~ 房子对8起了~~~~~~泪~~~~~~~~

无颜月:那有什么,历史和常识其实都可以为了情节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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