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话 Departure

“叩、叩。”宠物店又有客人来了，克利斯跑上前去开门，却进来了位意外的客人。

“克利斯！”年长的那位小姐高兴地叫着他的名字。

克利斯的眼中浮起了震惊， 啊 …… 他转身就跑了。

“克利斯！”

这一举动让宠物们有点意外，小胖和阿辙追了去， D 伯爵眉毛略一皱，已猜出两位客人是谁了，他转身有礼地对她们说： “你们是克利斯的姐姐吧！应该是乔伊和……莎姆，对吧？”

“啊，是的。”年长的乔伊回答道。

莎姆愧疚地说： “看他那样子还是说不出话来吧！”

“对。” D 伯爵为她们倒茶。

“他看到我时就像见到魔女一样。”莎姆低着头，忍住眼泪的落下，“他果然还在讨厌我。”

“莎姆……”乔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D 伯爵放下一只装甜点的草莓碟子问莎姆： “为什么突然来找他？你们是从东海岸来的吧？”

乔伊说： “前几天我看见你抓住动物园逃走的豹子的那条新闻。所以就来了。”

D 伯爵心里吟道： 怎么又是那个。

“所以……”莎姆迟疑不决，倒是乔伊鼓励她说完，“我……我想，见克利斯，好好向他道歉，真心地……”她的手放在并拢的膝上，用力地紧抓着裙子，不住地发着抖，脸也因为憋话而变得红红的。

看出了她的急切， D 伯爵微笑地指着里间的门： “那么请吧！莎姆，你自己到里边的房间去找克利斯吧。”

“咦？”

“也许房间有点错踪复杂……但他一定在某个房间里。”

“嗯！我知道了。”她飞快地跑了进去，将乔伊丢在一边，乔伊也要追过去，却被 D 伯爵拦住： “这是克利斯和莎姆之间的问题，让她去解决吧。”

“也对。”乔伊想了一下又重新坐了下来：的确，让他们自己处理会更好一点。

D 伯爵问她： “要不要再来一杯茶？乔伊？”

“啊，谢谢你，伯爵。”

D 伯爵为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D 伯爵问道： “虽然你们不是真正的姐弟，到底是堂姐弟，你们的面容很相似呢。”

“对吧？”乔伊打了个“ V ”字手势，“附近的人都被骗过哦。”她娓娓说起过去的事来，“ 8 年前，克利斯的母亲因为高龄产子而去世。他的婶婶，也就是我们的妈妈，将他带到我们家里。那时莎姆才 4 岁，对突然多出一个弟弟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奇怪。但当她开始理解到，这世上即没有圣诞老人，也没有会送婴儿来的鹳鸟时，她便开始疑问了起来。对处于儿童与成人之间的微妙年龄的莎姆而言，严守 ‘秘密'是她所难以承担的重担。”乔伊拔弄着背后的头发说着。起因只是小小的争执，但没想到这对克利斯的打击竟大到令他失去了声音，原本幸福的模拟家庭便粉碎了。“后来，克利斯被雷欧表哥带走以后，妈妈总暗地里伤心地哭着。上次电视里，妈妈看到克利斯时，竟趴到电视上大声哭了起来，我第一次看到她那么激动，为了不让莎姆太自责，她一直强忍着自己的感情。那时大概就是积压的感情爆发吧！”乔伊双手拢住杯子，感受着温暖。

D 伯爵听乔伊说完以后，微笑地说： “人类还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为什么连自己的遗传因子都没有继承的孩子如此执着呢？”

“是啊，这也许已偏离了本能的规律吧。”乔伊也说，“但是呢，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克利斯来我家之后，他第一次会爬的样子；他第一次叫出‘妈妈'时，我母亲那兴奋的样子；当他发烧时，妈妈为了照顾他而整夜不眠不休；因为惹火了爸爸而和他一起被关进储物室，那里的灰尘味现在还记得牢牢的；全家一起去夏日的海滨、以及克利斯亲手画的歪七八扭的我们的画像……”乔伊拿起克利斯刚画好的那一张宠物店的画，专注地看着，虽然是幼稚的涂鸦，但乔伊可以感受到克利斯是快乐的。“这与是否有血缘关系，是否在同一户籍上却无关。因为在和克利斯一起渡过的时间里，我们都是一家人。”

都是一家人的概念。

红龙的房间里 ——

红龙以极不优雅的姿态，像男孩子一样竖着左腿，坐在她的宝座之上。听完克利斯说了经过，华南大声地问克利斯： “——什么，你就这么又逃到水晶宫来了吗？”

“ 对，呜 …… ”克利斯边抹着鼻子边说，他还是标准的哭泣年龄。

“喂！”华南的大脸凑向克利斯，对他说得口沫飞溅，“是男人就不要成天哭哭啼啼的！”她大肆发表着雷欧的气势。

“华南，不要那么大声吼嘛！”润丽娇声娇气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连我的耳朵都被震疼了。”

“润丽你一边呆着去！”

“好过分！”

“不是叫你别抓我的头发吗？”

“可是——”

她们争个不停，却好像少了点什么，怪怪的。克利斯察觉到了，问： “ 奇怪？ 朱香 呢 ？ ”他这个问题使两“头”龙都停了下来，她们的表情很奇怪地揉合在一张脸上，一半是润丽的，一半则是华南的，但她们却异口同声地说：“ 朱香 在睡觉。这几天连我们也叫不醒她。 ”

“ 什么？ ”克利斯觉得有点棘手： 华南、润丽、 朱香 是三头一体的名为红龙的女孩子，如果平时的话，这时最让人安心的就是 朱香 ，可她却 …… “ 她病了吗？请伯爵看看吧？ ”

“没关系。”华南说，“没有那家伙的罗嗦，反而轻爽些。”

“克利斯。”润丽依旧扯着那额前两缕头发，“你叫叫她试一下吧！也许 朱香 对你的声音有反应。 ”

“ 咦 ……我？ ”克利斯不解润丽为何把这个重大责任交给他，但润丽说的应该也没错，而且当初 D 伯爵也拜托过他。他拉起红龙的双手，开始在心里喊着 朱香 的名字，沉睡中的 朱香 的眼皮开始动了起来，但这时偏又有人在叫克利斯，便打断了 朱香 的觉醒。

“ 是莎姆的声音。 ”

“这样啊。”华南指着不远处一张圆桌子上的水晶大球，“看吧！”那是一颗无色透明的圆球，比篮球还要大一倍以上，光溜溜得令人爱煞。球的底座用龙的四只爪子撑了起来，稳固而又牢靠。

红龙让球显出图案来，这样便看到莎姆了。

“好像电视机一样。”其实也和电视差不多大，但是球状的。

阿辙补充说： “这玩意就像店内的监视器一样。”

球里的莎姆，不断地奔跑在廊子里，也如克利斯第一次到这里间来时一样四处乱撞，开门一看都是奇特的 “人”，每一次都吓得往外跑，也有“人”会告诉她克利斯的去处。这样，她就越靠近红龙的水晶宫。

“怎么办？她向这边过来了。”克利斯没来由的要躲着她。

阿辙看不过去问： “你干嘛这样战战兢兢的？你姐姐是来向你道歉的吧？是男人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嘛！”

“对呀！”真不愧接受雷欧那率性的性格，华南很干脆地说，“再说原来就是你弄坏她的玩具才闹出来的。如果你不先去道歉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唔……”克利斯被说得无法辩驳： 好像 ……哥哥也说过相同的话。

“不过，她既然是姐姐，就不该那么的计较弟弟的恶作剧嘛。”小孩子脾气的润丽拉着头发说。

小胖也在一边附和： “对呀，到底是那女孩太会欺负人！”

“不是这种问题吧！”华南说，“啊，不要抓我的头发，润丽！”两人在那一边直拉着头发跳个不停，而阿辙和小胖也由于意见不同而搅成一团。

克利斯在一边干着急： “ 大、大家不要再吵了！ ……这不能怪莎姆！她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不是他们家的孩子，我妈妈的死也是因为我…… ”

“这不是你的错呀！克利斯！”小胖安慰他。

但克利斯却平静不下来： “如果那时莎姆没告诉我的话，现在大家也一定还在继续演戏呢。而且哥哥也气我……于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真相。”克利斯又开始难过地哭起来。

“克利斯，你很诈耶！”华南暂时和润丽休手，华南说，“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最可怜的吗？反正这样畏缩的话，伯爵就会来安慰你吧？”

阿辙也说： “就算说不出话也能和店里的伙伴沟通，又不用勉强自己去上学，一整天都可以逍遥自在。”

“你……你们不要说得那么过分呀！”润丽边为克利斯抱不平边抓着头发。

小胖也：说 “对呀！克利斯还小呢。”结果两对冤家又吵了起来。

克利斯很担心： “ 不会又要地震了吧？别、别这样，大家不要吵。 朱香 ，快来帮帮我呀， 朱香 ？ 朱香 ？ ——！！ ”但她却依然还在酣睡着，克利斯慌乱之中，又看到水晶球里的莎姆，他吓了一跳——

原来莎姆和 “克利斯‘相拥着说话呢！怎么回事？克利斯急了起来：“ 那是谁？我明明在这呀！ ”

这一个惊讶使那四个人停止了吵架来看，小胖一看说： “那一定是阿天啦。”

克利斯松了一口气，但又拧起眉来继续看着水晶球。（有另外一个 “自己“实在不是滋味吧）

莎姆对 “他”说：“既然你已能原谅我，那我们一起回家去吧！我们再像姐弟一样一起生活吧！”

这么一来，连阿天也呆了。

“上一次你出现在电视上，妈妈看到你了哦！”——

“妈妈？”阿天问。

“对呀，这段时间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生病的。”

克利斯听到莎姆这么说，不禁难过了起来： 温柔而又坚强，在我面前从未流过泪的妈妈竟然 ……

“求求你，克利斯！”莎姆诚恳地对阿天说，“和我回家，再叫一次‘妈妈'。”

阿天听了，竟答应了。

“阿天！”克利斯叫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回音。当那对“姐弟”就那么地走出了那个房间，克利斯发起愣来。

“没事的，那小子会干得很漂亮的。”阿辙很有信心地说，“人类的寿命不过七八十年，对天狐而言，扮演你的一生，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而已。”

华南也说： “克利斯，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人来带你回去了。”

“太好了，克利斯！”润丽求之不得，“你可以永远、永远地在这里了。”

克利斯面对他们的面孔，却说不出话来： 我 ……我……

“克利斯！” 朱香 的声音传了出来，克利斯回头一看，红龙的身体泛起了一阵红光。

“ 十 ……香……？是 朱香 ！ ”他跑去抓住她的肩，“ 朱香 ！我该怎么办才好 ？ ”

但 朱香 却只是动着口，克利斯什么也听不到： “ 咦？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朱香 ！ ”然而 朱香 却又睡了下去。克利斯急了，他跑出水晶宫，到 D 伯爵面前： “ ——伯爵，姐、姐姐她们呢？ ”

“她们刚走，说要在克利斯改变主意之前带他上飞机。”

克利斯一听，马上跑出店外，小胖唤也唤不住，便跟了出去，还没上到阶梯，便被 D 伯爵从后面抱住了： 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克利斯追出门外，正好看见乔伊她们刚上车子。姐姐 ——克利斯一急，狂奔了起来。他不小心踩到地缝，重重地摔向地面，车子已扬长而去了。克利斯痛苦地挣扎着起来，难过得双手握得紧紧的。

“克利斯！” 朱香 来了，但别人是看不到的，她浮在空中对克利斯说， “克利斯！不要害怕！不要因为难听的话就堵起耳朵。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现实世界，用自己的语言去叫出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克利斯看着 朱香 ，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

“姐姐！”他喊出声来，可是自己竟没发现！而坐在车内的莎姆却听到了，她回头一看，克利斯正在奋力地跑！他小小的身形正越来越远。“克利斯！”乔伊和她都吃了一惊，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竟是一只抱着一条尾巴的九尾天狐。

“啊！”乔伊反应过来，“停车！司机先生！”

两人一等车停下，竟来不及似地冲出了车外，跑到克利斯面前，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惊喜地大喊： “你真的是克利斯！”

克利斯见到两位姐姐也不敢相信自己能追得上： “对，是我，莎姆、乔伊姐姐！”这几句话竟将两人弄呆了！ 她们高兴地哭了起来：

“克利斯！”

“再叫一声，再叫我们一声姐姐！”

此时，克利斯摸着脖子，自己也惊讶万分： “咦……？我、我可以说话了。”他很高兴，便决定和乔伊她们回去。他折了路去向 D 伯爵辞行。 “伯爵！”他第一次真正地叫 D 伯爵。

D 伯爵回头一看，并不惊讶，但可以看出他也是挺高兴的： “克利斯！”

克利斯拉住 D 伯爵的手： “伯爵你看我说得出话了耶！”

“那很好呀。”

克利斯兴奋之余又想起小胖他们来了： “对了，小胖，阿辙，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大家……”可是克利斯看到的是一屋子的宠物，有的还关在笼子里，也有的趴在沙发上，卧在笼子上……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奇怪，大家都去哪里了？……为什么？这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动物了？”

D 伯爵走向他，说： “你在找小胖吗？它在这里呀。”

克利斯回头一看，一只浣熊被 D 伯爵抱在怀里，正冲着他叫个不停。 D 伯爵又指了一下躺在铺着淡蓝沙发巾沙发的饕餮： “阿辙也一直都在那里呀？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哟！”他抱着小胖，站在一大堆的动物中间说着话。

克利斯此时又闻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甜香，他看到的 D 伯爵在香气里若隐若现，好象他是不存在于这世上的幻影。

“我明白了，一定是大家联合起来戏弄我！”克利斯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事，他跑向一边屏风探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D 伯爵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克利斯！你看，你姐姐又要担心了。”

只见乔伊和莎姆都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她们怕你是不是又改变心意不去了。”

克利斯哭起来： “可、可是……”

“唉——你怎么了？” D 伯爵轻轻地摸着他的小脑袋说， “你不是向 朱香 保证过吗？保证不会再哭了吗？今后该轮到你去对付比你强大的事物，保护比你渺小的事物了。 ” D 伯爵耐心地劝说着，克利斯似懂非懂地看着 D 伯爵。

“好，快去吧。” D 伯肋爵微笑着送他离开了宠物店。

这么一来，店里的宠物又寂寞了起来，特别是红龙的水晶宫，一日至少哭三次的润丽早已是泪流成河袖不干。华南对她大吼特吼： “不要再哭了！润丽！ 朱香 ！你也说说她呀！ 朱香 ……” 朱香 转过头来，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脸。

“ 朱香 ？ ”

迷路的孩子找回了人类的语言，开始面向他真正的乐园出发。而水晶宫的大门便从此关上，永远地关上了 ——

入夜，雷欧来了。他和 D 伯爵坐在店里刚买的一副桃木家具上，雷欧晃着高翘的二郎腿，双手揽着脖子懒懒地靠在上椅背，由于不是沙发，并不让人舒服。店里少了克利斯和阿辙他们的吵闹，竟有点太安静的感觉。虽然偶尔猫会追追老鼠，发泄一下多余的体力，头顶的小鸟会叫上一两声自娱，却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你还在生气吗？虽然在你不在时让克利斯回去确实是我不对……” D 伯爵稍微道歉了一下，因为这臭小子无故弄了个大麻烦给他，也不必对他太客气。

“不是那个啦。”雷欧不耐烦地紧盯 D 伯爵那一副无罪般的笑脸。 “ P ……”手机又响了，他接起来听， “我知道了。”而后便拎起旁边的外套往门外走。

“我刚烤好了奶油水果馅饼。”他要走，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D 伯爵走过去关门， “刑警先生。”

“啊？”

“不，没什么。”他又改变了主意，不告诉他任何话，依是微笑着送他离去。

在局里吉儿见一脸无精打采的雷欧便问： “哟，今天也真是！克利斯不在了你就这么寂寞了吗？”

“烦死了。”雷欧又丢了一团纸，他桌上乱七八糟，烟灰缸里的灰都满了出来。“他已和莎姆和好，又说得出话了。那回东海岸的家去，不论是对那个家庭还是他而言，都是最好的。”雷欧双手撑着下巴说，“这一点我也明白。可是——”他突然又动了肝火，“那小子就好像是看到受了伤、与猴群失散的小猴后，就暂时照顾一阵，等他伤好了，再放它回森林里。他就把克利斯这样看而已！不对，如果是猴子，他现在应该是依依不舍，觉得很寂寞才对！我的弟弟竟连猴子也比不上，这气不气人？可恶！”

没来由发飙的傻瓜！ 吉儿回了他一句： “这可是你自己说克利斯是猴子的。”

“摩妮卡那时也一样。”

“哦？”

雷欧说： “对伯爵而言，人类的生命似乎比动物还不如，他从以前就是这样，那小子虽然在和人做买卖时外表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其实他一定很讨厌人类。不，或许……说憎恨人类会更贴切。”

又是你的第 6感吧！ 吉儿想： 摩妮卡的死，又不是伯爵的错，伯爵本身也是个人，怎么可能讨厌或憎恨人呢？这，应该不会吧 ——

注释

来自编者的私货：